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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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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

霍家老夫人每年生日登門慶賀的客人絡繹不絕,她總會精心布置場地,親自監督飲食籌備,熱情招待。

然而,今年的生日宴在臨近時突然取消,理由是霍老夫人生病,臥床休養。即便霍辭不說,寧姿也看得出他的擔心。這對母子實在別扭,誰也不主動,於是她體貼地主動請纓將他準備好的賀禮手鐲給老夫人送去,順便弄清病情。

霍辭讓司機開車送她,到了後把車停在車庫,等她出來。

霍老夫人的病情比想象中嚴重,整個人都瘦了一圈,精神也不好,還十分畏冷,大夏天竟蓋了床棉被。寧姿去了臥房陪她老人家說話。

《綺麗之夢》不負它的名字,手鐲面上鑲嵌著一顆寶石,顏色如晚霞般璀璨溫暖,散發出豐富柔和的光芒。寶石表面有交錯繁覆的紋理,質感非凡品可比。霍老夫人聽說是霍辭送的,立即套在過於纖瘦的手腕上,另一只手不斷摩挲著手鐲表面。

她的面孔不再如往昔嚴肅厲色,也褪去了威嚴,只留下一位虛弱的母親對孩子哀切又眷戀的神色。

寧姿柔聲說:“其實霍辭的心裏一直掛念著您,只不過……”她不知該如何說下去。

霍老夫人卻已了然,拍了拍她的手背,“從前的那些事全都是我的錯,是我想岔了。或許我真的是老了,最近總會夢見過去發生的那些事,斷斷續續的,卻無比清晰,醒來後也不斷回想、咀嚼。原來我真的是一位糟糕透頂的母親,明明早就犯下錯誤,偏偏執拗地不肯認錯,非要爭個輸贏。”

寧姿有些難過,想安慰她,卻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霍老夫人臉上流露出祈望與悲哀交雜的神情,“給他多一些時間,不是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原諒我,而是希望時光能撫平他心底的傷痛。”

這時,寧姿的手機震動起來,來電顯示正是霍辭,她接通後,聽筒裏傳來他低沈的嗓音,“你到了嗎?”

“到了,正在陪伯母說話。”

聽了寧姿的答覆,電話那頭沈默良久,接著說:“不要待得太晚,離開的時候讓張叔開車送你回家。”

寧姿很肯定這不是他本來想說的話,她翹起唇角,“知道,車停在車庫裏,張叔人在休息室裏喝茶,有什麽好擔心的?難不成他還會中途扔下我一個人跑了?”

兩個人在一起這麽長時間,寧姿自然明白在他平淡的表象下埋藏著一顆別扭又炙熱的心,語氣輕快道:“你要跟我交代的話說完了吧?接下來和霍伯母說兩句。”

“什麽?我……不用……”

他的語氣變得錯愕而急促,然而寧姿並沒打算給他選擇的機會,直接點開免提,繼續說:“我已經按了免提鍵,接下來你說的話,我和伯母都可以聽見。”

意料之中,電話另一頭傳來的是一陣沈默,房間內,霍老夫人不自覺挺直了脊背,使不上力,軟綿綿倒在靠枕上,眼中滿含沈甸甸的期待。這母子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,如出一轍的沈默,寧姿免不了再度推波助瀾,“霍辭,不先問聲好嗎?”

“你……還好嗎?”只是很簡短的一句問候,他沒有加稱謂,但是對誰說的卻很清楚。

霍老夫人清了下嗓,語氣鄭重,“我好,你呢?”

“我也是,聽說你病了,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

“已經好很多了,估計再多休息幾天就能恢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這番顯得生疏的話語中斷,留下的又是熟悉的沈默。

霍老夫人先開口,嗓音略微沙啞,“沒什麽重要的事,你去忙你自己的。”

“好,我掛電話了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霍老夫人的語氣有些急,聽見手機裏沒傳來掛斷的忙音時才緩了口氣,小聲說,“你做得很好,沒丟你父親的臉。”

停頓片刻後,霍辭說:“生日快樂,有時間我回家吃飯。”

“行,你隨時來,我吩咐廚房那邊準備你愛吃的。”

這一次,電話終於掛斷,老人家憔悴蒼白的臉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,忽然,她像是想起什麽,神色又變得懊惱,喃喃道,“忘記說了,手鐲很漂亮。”

寧姿柔聲道:“這些話不用一口氣說完的,留著以後慢慢說吧。他不是答應了要回家吃飯嗎?”

霍老夫人臉上愁雲漸消,重又掛上心滿意足的笑容,枯瘦的雙手將寧姿的手握在掌心,“你們一起回家吃飯。”

“家裏的廚師手藝最好,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到這樣的美味。”寧姿笑容和善。

霍老夫人忽皺緊眉頭,口中溢出一絲呻吟。寧姿趕緊扶她躺下去,“我去把醫生叫來。”

正要轉身,手卻被霍老夫人握住,“不用去,我還在發低燒,神經痛是正常現象,不需要大驚小怪。”

寧姿看她滿面病容,輕輕幫她揉捏手上的穴位,有意問:“頭部也感覺疼痛嗎?”

“是,疼的最厲害的部位是後腦。”

寧姿怔住了,她記得很清楚,上一世霍老夫人也是在一場大病後腦梗昏迷,無力回天,可那是許多年後發生的事。寧姿提醒道:“身體健康要放在第一位,您自己要重視。我提議這次病好後,抽空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。”

霍老夫人點了下頭,“你說得對,我也是一把歲數了,不能再像年輕人一樣拼,得重視自己的身體。好孩子,謝謝你專程為我跑這一趟,留在家裏吃頓飯再走。”

寧姿答應了,與霍老夫人道別後,由新來的女傭引路去餐廳。這位女傭是個活潑的性子,路上說著今天的晚餐是肉湯搭配新鮮菌類和蔬菜,霍老夫人身體不好,這幾天飯菜都是端進房裏吃,統共也吃不下幾口,喝小半碗湯罷了。

寧姿不是第一次留在老宅用餐,這裏的餐廳很寬敞,桌椅都被擦拭得纖塵不染,地面也幹凈得光可鑒人。

她在餐廳裏見到了霍亦辰,沒想到關元明也在。這兩人已經在用餐了,原本正在說話,見她走進來,默契地一同噤聲。

寧姿泰然自若地在餐桌另一邊坐下,像沒看見他們一樣,安安靜靜地吃飯。

關元明幽幽開口,“寧小姐也是來探望霍夫人的嗎?”

“是。”寧姿咽下一口湯,不疾不徐回答,把手中的湯勺放下。

“我也是,希望她早日康覆,免得亦辰一直為他的祖母擔憂。”

寧姿朝他淡淡睨了一眼,“聽說在霍伯母養病期間,霍氏內部召開了好幾次會議,都是由霍亦辰代替出席。”

關元明毫不回避,“亦辰年紀雖輕,但性格沈穩、有大局觀。”

“評價很高嘛,事實上是他的決策都有利於你,才令你非常滿意吧?”寧姿擡手用紙巾擦拭嘴角,聲音鄭重道,“霍伯母生病不過一個月,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月內,你趁機提出不少於三項提案,即便其餘董事會成員有異議,你們的票數依然占優勢。讓人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,像是抓準時機達成你私心的目的,連稍加掩飾意圖都不願意。”

關元明吊著眼角,“,或許比起建築設計,你更適合從事故事創作類的工作,但這種冒犯人的猜測就到此為止吧。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站在為公司考慮的角度上,容不得別人潑臟水。”

寧姿神色淡然自如,“聽了剛才這番話,我也發掘了你的天賦,或許你很適合從事影視表演行業。”

“和一位小姑娘鬥嘴實在有失水準,我願意諒解你。”關元明裝作好脾氣的樣子,慢條斯理道,“這些話究竟是你有感而發,還是霍辭的意思?你們這對未婚夫妻對霍氏內部的事務這麽關心,究竟是什麽意圖?不論如何都該收斂些,畢竟人人皆知,霍氏的繼承人的霍亦辰。”

寧姿挑眉,內心嗤道還以為他能吐出什麽象牙,“年紀一大把,做人卻這麽不敞亮,何必打著為霍亦辰好的旗號試探?”

她瞥了眼一直保持沈默的霍亦辰,“霍氏飯店是霍辭雙親的心血,我實在不忍心看它落入歹人手中。霍亦辰,我衷心提醒你,擦亮自己的眼睛,用心思考,不要做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。與虎謀皮遲早都會自食惡果,還會傷了疼愛你之人的心。”

霍亦辰神情中隱含的不甘簡直噴薄欲出,“你現在是以未來叔母的身份在教訓晚輩嗎?我告訴你,用不著。我會讓你看清楚,我霍亦辰不比霍辭差,祖母選擇我做霍家繼承人沒有做錯。”

寧姿冷笑了聲,“實際上你是看見曾經被你蔑視的霍辭今非昔比,掩蓋了你霍亦辰的光環,所以心裏不平衡,勝負欲作祟,生怕霍伯母動了換繼承人的心思,寧願兵行險棋投靠野心勃勃的關元明,甚至甘願拿祖輩的基業孤註一擲。簡直是懦弱、自私又愚蠢,哪裏配和霍辭相提並論?”

“配不上的人是他!”霍亦辰利聲喊道,滿臉惶惑,甚至站了起來。

寧姿覺得他無可救藥,起身朝門外走,停在門邊,沒有轉回身,只淡淡留下一句,“至少霍伯母對你是傾其所有的疼愛和信賴,如果你還有良心,就多關心下她的身體。”言盡於此,她走出二人視線。

霍亦辰癱坐下,疲倦地揉了下眉心。關元明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她今天看不起你不要緊,只需要拿最後的結果狠狠打她的臉。女人都是很現實的,只要你比霍辭強,憑她是再冷清傲慢的女人都會主動到你身邊來,甘願伏低做小。”

霍亦辰倚著椅背,失了神。

·

兩周時間過去了,傍晚,霍辭和寧姿倚在沙發上看電影,看的是《海上鋼琴師》,正當二人為1900留在船上的抉擇而感動時,一通電話打斷了情緒。

霍辭走到陽臺接電話,寧姿按了暫停鍵,盤腿坐在沙發上吃薯片。

過了大約兩分鐘,霍辭回到客廳,微抿著嘴角,站在沙發旁一動不動。寧姿笑著問他,“怎麽傻掉了?”

他回過神說:“母親的病痊愈了,打算在下周日辦一場晚宴,問我有沒有時間參加。”

“你是怎麽回答的?”寧姿很高興。

“我正好有空。”霍辭有些不自在,垂眸看著她問,“你願意陪我一起出席嗎?”

“這個呀,我得思考一下那天有沒有安排。”她故意拖著尾音說,瞧他滿臉希冀,不忍心再逗他,輕快答道,“就算有也得推掉,一定陪你一起去。”

到了宴會那天,寧姿換上霍辭特意為她準備的禮服,是一抹銀灰色吊帶魚尾裙,胸口綴著一圈同色系蕾絲邊,露出肩頸雪白光滑的肌膚。

她輕喚霍辭的名字,房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,停頓在門口,隨後門被敲了三聲響。

“進來。”

霍辭推開房門走入她的臥室,雙手貼在她圓潤的肩頭,令她轉過身與自己面對面。

他穿了整套正裝禮服,主色調是深灰色,與她的裙裝相稱,頭發往後梳,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,不論是樣貌還是身形都彰顯著英氣逼人四個字。

寧姿纖細的指尖勾著一條銀色項鏈,皎白月牙形吊墜折著溫潤的光,是他送的“月柔玉凈”。

“麻煩替我戴上。”

“是我的榮幸。”霍辭沒直接接過項鏈,而是拉過她勾住項鏈的手,低頭啄吻她的手背,剎那間,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燙了些。他的目光繾綣落在她臉上,眸中的驚艷不加掩飾,隨後繞至她身後,專心戴起項鏈。

不知是否有意,溫熱的指尖不時碰觸她後頸敏感細膩的肌膚,輕描淡寫劃過,掀起她身體一陣顫栗,寧姿不自覺輕抿唇。霍辭得寸進尺,在她後頸落下一吻,灼燙而熱烈,猝不及防,令她感到雙腿發軟,纖細的身子不自覺偏斜,正合了他的意,被他納入懷中。

他嗅著女孩發間清淡的香氣,愈發沈迷,毫無適可而止的意思,順著優美的肩頸線條一路吻到瑩潤的肩頭,最後意猶未盡地將唇瓣挪到她耳畔低聲道:“肌膚紅了,像綻開的花瓣一樣,很美。”

寧姿吸了吸鼻子,聲音微微發顫,“你比我以為的要壞得多。”

耳畔傳來他的低笑,磁性低沈,仿佛能震顫她的心靈,“只算是冰山一角,怕嚇到我的小未婚妻,最壞的那一面已經被我藏了起來。”

這耳鬢廝磨的親密,令寧姿面紅耳赤,全然找不到呼吸的正常頻率,小手牽住他貼在自己腰間的手指,帶了點懇求意味地柔聲道:“別再逗我,時間不早了,還得出門呢。”

只要她一示弱,他就拿她沒辦法,霍辭不舍地松開她,咬牙道:“你和我到底誰更壞?”

這話逗得她笑得花枝亂顫。

華麗綿密的錦簾半拉開,窗外赤明的日光湧入室內,罩在纖弱美麗的少女身上,長發如錦緞漾起微光,雪腮被曬得通透。

她的笑容更比日光明麗,令他的心房被照得透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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